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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石”话实说(之五)

2014-09-02 18:04: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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竹与石 

一位上海的收藏家朋友远道来榕,请求笔者带路,拜访此间以书法篆刻和寿山石雕刻闻名的陈达先生。落座之后,手抚那些刻有甲骨钟鼎文字的寿山石作品,不禁发出“观止”之叹,而当他看到陈达先生从布套中取出的几片竹刻臂搁时,竟然离席而起,钦佩之情溢于言表。良久,又对寿山石雕和竹刻这两门艺术在当下截然不同的境运而感慨不已。
  陈达有一方常用的闲章,曰“与竹石居”。竹,其所爱也,石,亦其所爱也。他曾对人说:“寿山石救了我一命”。言下之意,竹刻与书画篆刻固然高雅,却不足以养活自己。然而,他对自己留下来的竹刻作品则视若拱璧,不肯轻易示人。
  拿竹与石来作一番对比,颇有意思。寿山石是国之瑰宝,不可再生的稀有资源,竹子呢,亚洲季节风带最普通的植物,品种繁多,数量惊人,而且还是速生的,两三年的竹材即可用于雕刻,可谓“贱同柴火”;寿山石有贵气,竹子有清气;寿山石如牡丹芍药,竹子如兰花水仙;寿山石质地细腻均匀,“柔而易攻”,竹子因其纤维的方向性而使雕刻难度居于各种材质之首。
  而在文人笔下,竹与石又常常联系在一起。郑板桥嗜竹石成癖,一生为竹石写神,他在题画诗中说:“石依于竹,竹依于石,弱草靡花,夹杂不得”,又云:“竹君子,石大人,千岁友,四时春”。爱竹赏石的思想对中国的园林文化有着深远的影响。石质重,竹秀逸,廊隅墙角,亦竹亦石,或独立成景,或起到柔化生硬线条的作用,其中又以扬州个园的竹石小品最负盛名。
  从历史上看,竹刻以简朴高雅为世所重,竹刻名家被称为“竹人”,而能够获得此种雅称的唯有“诗人”、“词人”和“印人”。林乾良在其所著《福建印人传》中提到,30多年前,他曾与画家周昌谷谈论明清以来印人、竹人双栖现象,周昌谷“忽从案前检一竹片相赠,上刻甲文并战国纹饰。并告:此贵邑陈达所赠,年方弱冠,竟然治印、刻竹兼佳。自古刻竹,以明清间江浙人为最出名,贵邑无闻也。他日或从彼而起耶?”
  竹刻品艺术价值就整体而言,要高于一般工艺美术品。竹子,这一介“寒士”,居然能够与晶玉牙角那些“贵族”们分庭抗礼,一争长短,原因何在?正是由于材料本身的廉价易得,所以雕刻者必须殚精竭虑,惨淡经营,充分发挥想像力和创造力,使作品具备欣赏价值和收藏价值。
  竹材之贱,造就了竹刻在艺术上的独立价值。而石材之贵,反过来可能“宠坏”了雕刻家。
  俗话说,“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”。这句话放在寿山石雕上,可以改为“良好的材料是成功的一半”。于是,占有好石头和争取能够刻上好石头,成为多数雕工的头等大事。对材料的过度崇拜,甚至于出现本末倒置,不是让材料服务于雕刻,而是让雕刻迁就于材料。一位雕刻大师就曾经向笔者坦言,当自己在田黄等名贵石头上创作时,难免有些畏首畏尾,“委曲求全”,放不开手脚。
  竹刻的“曲高和寡”,少人问津,反映了目前收藏界重材轻艺的倾向,其根源是文化修养和境界的问题。这种情形必然会随着收藏队伍的“换代”和整体鉴赏水准的提高而转化。寿山石雕在“形势一片大好”之际,不妨清醒清醒头脑,向竹刻这样的“穷亲戚”学习一些东西,多在艺术追求方面下功夫,而不要依赖乃至浪费了美好的材料。
  借用英国人威廉·莫里斯的一句“实话”作为结尾--这位先生在1896年发表的《工艺美术通函》中说道,“……所以请你们记住,一张白纸或一块橡木板是一件漂亮的东西,但别毁了它……”
 

  作者:何光锐(福建省海峡文化创意产业协会常务理事)